【萨巴特战争·混沌女兵的心路历程】维赫里斯之墓(下)
纪念碑上记载了科希米亚努斯曾两次沦陷,再二度被夺回,现在开始在打第三场。对于现在这片战场的我们来说,这里是尘土飞扬,冰与火煎熬至没有尽头的人间地狱。当然还少不了敌人,他们数以百万计的涌入这个星球。
【资料图】
预计的寿命短到令人发笑的程度,我们开玩笑说,只要晚下船登陆一小时,就等于在科希米亚努斯的存活时间翻了一倍。我们经常互相取笑,也是不得不这么做,有时候笑声是我们能坚持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映入我眼帘的第一幅景象是一个紧握的拳状岩石,缭绕着剧毒的毒气。我们登陆的第一时间就遭到了维赫里斯将军发动的首次突袭。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是诸神的信号将我的亚空间秃鹫送到与他作战的第一前线。我们将杀进敌军的壕沟,将他们杀至血流漂杵,我们是不可阻挡的岩墙,剑林,屠杀一切的绞肉机。
但那不过是幻觉,维赫里斯反攻我们的侧翼,铁锤般击溃了扎克尔汗的骑兵。失败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涩,我以为得到了一个成功的机会,却浪费了它。我的骄傲被击溃。
我们坚持了足够长的时间以延缓敌人的攻势,然后,在遭遇了三个月的合围后,最后还是带着不到一半的伤兵回到了本部大营,我们失去了一半的军力如此狼狈的回来却甚至连维赫里斯的面都没见到。
我的许多连长都几位恼怒,三次决斗才赶在叛乱前解决了一切,我赢了每一场决斗,但清楚该更聪明些。我是亚空间秃鹫,曼萨的奴兵!不是外界那些野蛮的黑暗部落民,我们是久经沙场锻造的刀刃,不是个蛮力挥舞的铁锤。我有自己未竟的梦想,我必须更聪明,更狡猾,比谁都要更凶残。
从那后,我开始及时止损,伴随着的是维赫里斯一次又一次的出奇制胜,在几乎不可能的境遇和时间下屡出奇兵。我拥有着科希米亚努斯最强势的军队,但我拒绝在任何人的命令下听从作战,如果他们要想奴兵为他们效力,那些指挥官就得回以等价的馈赠,而我只需要一个礼物:敌人的俘虏,所有需要我援助的都得给我俘虏。他们像奴隶般或是镣铐加身,或是关在笼中,徒步行走。
我向我的萨满亚古登打了个手势。
“那个酋长想要我们作战。”我告诉他。
亚古登带着那些俘虏回到他的蒙古包,赫赫磨刀声与沉闷的痛苦窒息哭泣声从帐中传来。
“你想吃他们吗?”一个军官在他把三个奴隶带到我的帐中向我问道。
这可把我逗乐了,“在他们开口前不会。”
“那他们会撒谎吗?”
“会,”我说,“但我会想办法让他们说真话。”
他显然并不理解。
“我们的萨满会活刨了他们品尝脏腑”
“他会尝到什么?”这回轮到我嘲笑了,标志性的尖牙在露出时把他吓退半步。
“未来。”
这个春季,维赫里斯会再次发动袭击。
我们的军队一路退到戈壁滩,十万亩荒野一路延伸自纳萨斯巢都的山麓。纵横交错的壕沟坑道组成一座巩固两个网络方向的堡垒,可以同时抵御两翼的攻击。他们威胁着我们的侧翼,是唯一阻止不被我们全军覆没的因素。
许多指挥官派出他们的俘虏到我们的营地期望来换取我的战士加入他们的战区。我全都拒绝了他们,时机未到,而且我还有曼萨的任务要完成。那时我决不能失望的要务。而伴随着战况的逐渐危急,甚至血契军的指挥官都派遣了一位军官来见我,穆卡里骑兵作为荣誉卫队来为仪式增光。
我驻扎的营地位于一处沙海,在我来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一次大战,飞沙走石打击着毁于战火的烧焦坦克外壳,阳光曝晒下的颜色和符号都已无法辨认敌我。每个坦克都能看出此前被毁于何物:激光炮的精准打击,内部自燃的殉爆,热熔枪的熔毁洞口,克拉肯炮击的轰炸口。
车组成员的尸体没有杯风化,他们还占着生前的位置。烧焦的躯体好像炭块,只有牙齿还剩白色,那些部落民避讳这些,但我们不会,我们是奴兵,流民营的孩子。
焦黑的钢铁残骸是我们的厨房,在黝黑的车舱后搭床,和未引爆的炸弹共眠,我们与死者分享生活。
血契在营地外等待我的接见,穆卡里马在清晨的凉气中打起响鼻,我站帐中都能闻到他们身上尚未褪去的血腥和化学药剂味。我没有行动,而是等着他主动来找我。
他的荣誉卫队步调一致,我注意了他们的整齐步伐,就跟训练的狗一样。我做了个鬼脸。
“曾经的敌人,”他看到我的表情解释道,”现在的兄弟。“
我花了些时刻消化,“他们曾经是敌人?”
他点点头,“他们在指挥官受辱后选择了起义,他们打得很好。”我看了他一眼,他补充道,“但肯定没血腥部落军打得好。”
我更仔细得打量他们,我能感受到他们一同正步时的轻蔑,他们还有很多要学。
“你想我战斗吗?”
“是的。”
“你的礼物呢?”
虽然军官的脸隐藏在那怪诞的假面下,但我能看到眼中的笑意。
他双手轻拍,一个苍白的骑兵走上前,背后牵着一个铁笼子,笼中之人还在高喊着帝皇的名义,那是我已经多年没见的人了:一个帝国传教士。
我盛情款待了血契的军官,在宴会上我们分享战斗的故事,谈论以前作战过的地点,就像任何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做的那样,之后发现我们曾参与过多次相同的行动。
那个被困在笼中的牧师一刻不停地怒骂着企图扫我们的兴致,我饶有兴趣地听着他夹杂着咒骂的祈祷,那些我曾和母亲或,费亚拉一起祷告的词句,听着它们就仿佛回到了那还在流民营生活的日子。
那些年就好像一个世纪前的事了,我回忆起母亲,一阵忧郁伤感的情绪在心中荡漾,如果她能看到长大后的我该有多好,如此高大,强壮,大权在握。
牧师的反抗是预料之中的,带了六个人才拖着他去亚古登的帐篷中,四肢摊开固定在两根交叉的十字木桩上。
那一晚我睡在奇美拉的后座上,座位被展开当成床,我的目光通过被掀开的舱盖看着一望无际的黑色夜空,不时被轨道上战舰交锋的光矛分割。
除了牧师的祈祷声,沙漠中唯一传出的声响来自亚古登的磨刀石声,他总是做着同样的动作,我不清楚是战争的后遗症还是他职业带来的执拗,他把匕首抵在砂石上,拇指和食指按着刀刃在石头上反复摩擦。我能想象他盘坐在帐篷中,一刻不停地弯下腰磨砺,端详着刀刃泛出的银色光辉,人类的占卜是门血腥的艺术,但这次他想试些更具野心的。
伴随着最后一声磨刀声停下,亚古登拿出藏起的皮鼓开始敲响,冰凉的空气开始钻进我们的气息。
单调的敲击声持续了数个小时,之后敲鼓声突然加速,就好像心跳一样,有那一刻我就好像那个摊开的人,开始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惨叫声持续了一整夜,起初那个声音很沉闷,似乎那个人正强忍着痛苦,接着突然爆发出完全不加掩饰的痛苦呼喊,牧师开始滔滔不绝的将恨意一起吐出,咒骂我们是愚蠢的野狗,帝皇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我们唯一的希望是向祂忏悔,为我们的敌人付出生命。我此前就听过他的诅咒很多次了,就像当夜幕降临,我们团坐一起时听着费亚拉对那些帮派份子的诅咒一个样,那时我会安静的听着老牧师不停抱怨着,朝着泥地吐出难以消化的食物。
我在最后一道撕裂黑夜的尖叫声中入眠,那是失败与胜利的呐喊。不止这些,这还是死亡与生命的声响。
某种冰凉的东西落在我的脸上,我警觉的站起,还在破烂的坦克里,是落下的雪。我抓起战刃,舱门出口处的线性图案闪烁着非季节性落下的雪花。
亚古登的帐中发出亮光,我等在外面。
透过帘布我听着里面的声音,我拉开帘子进入,里面的场景夺取了我的呼吸。
亚古登打坐着,伸手示意我上前,俘虏身上刻下了数千道伤疤,他的躯体被剥得像条挂着的鱼,每一道剥下的伤口都深入血肉。他的双手已经斩落,嘴唇和鼻子只留空洞,眼球吊出眼眶,脖颈被割开深可见骨,动脉被切断,呈现出紫色。
毫无疑问,牧师已经四头了,但即使遭受如此酷刑,他那失去双目的颅骨依然看向了我。
亚古登伸手示意我走近点,“契约已经达成,”他悄声说道,“他就算有反抗之心,也无力做到了,”他做了个手势意在让我介绍自己。
“我是军官布莱娅,异端执政官的灾祸之鞭,我该说什么?”
停顿了一阵后,无唇的嘴开始无声地蠕动起来,显然这个灵魂正在与自己的契约抗争。
现在就该亚古登开口了,语气十分严厉,“你被束缚只能说真话!”
一阵平静过去,他似乎试着去回忆些什么,灵魂挣扎着与束缚的契约对抗。“...佩恩“
亚古登接着提问,“你曾是个圣者。”
那具尸体听了会,声音好像刀锋的锉擦声,“告解者..”
亚古登显然很为自己创造的得意之作骄傲,当我向他投去怀疑的目光时依然一脸自满,点点头,在我开口前向那个东西提问。
“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那个东西就像被投入烈火的人不安地扭动,这一次的停顿比上次的回忆更久。
“告解者安卡德 佩恩。”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亚古登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继续向他提问,那古怪语言念起时原本剥开的伤口再次响起撕肉声。
“你为谁服务?”他提到。
“我为神皇服务!”那个东西高喊道。
“你为谁服务?"
那具尸体在愤怒中挣扎起来,但那不洁契约的束缚依然具有效力,它只得接着吐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词句。
我对上亚古登的双眼,那里闪烁着我不曾了解的秘密,而他迫切想让我找到真相。
他重复问道,但更为温柔,”告诉我那个男人的名字。“
这具不死之躯本无需呼吸,但嘶嘶声依然从他血迹斑斑的破碎牙齿间传出,就好像它吸了口凉气才最后悄悄说出那个名字
“弗格斯。”
“弗格斯是谁?”我问道。
“至高将军弗格斯。”它回道。
“不可能,”我对着亚古登确信的说道,“它在骗我们。”
“我曾是弗格斯的牧师,”那个死物再次开口道,“他很羞耻。”你可以从那死尸的语气中听出愤怒,伤感,痛苦。
那复杂的情感便是亚古登凿开他防线的弱点,我猜想那些血契军官带的仪式骑兵就是...福格斯将军的手下...而这个是他的告解者。
一个肮脏的小秘密在我们前展开。
“谁羞辱了弗格斯?”亚古登问道。
回话几乎是立刻从死尸用尽翻江倒海的力气从唇间吐出,语气里的仇恨和愤怒几乎就要溢出,甚至我都感觉一阵寒流从脊后流下。
“维赫里斯。”
“不错,”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至高将军维赫里斯。”
军刀桥是哈尔申巢都装载港口外圈阵地与连接荒地南部尽头的一条极少人经过的桥梁,但与其说它是桥倒不如说是一道将各处分散的阵线孤岛连在一起的堤坝,使其能连贯其中。我们曾在一年前把守过这做桥,所以很熟悉它。
凛冬在今年来的格外早,凄厉的寒风吹荡着我我和众位连长开会的亚古登的帐篷。忏悔牧师的尸体已经腐烂,当我向属下交待计划的时候,那臭味弥漫着室内。
“那不可能,”拖台连长说到,他分叉的舌头难得说出正确的谏言。
“你是对的,拖台,就算整合奴兵全军也永远不可能做到这点,但一个小班组的话,可以。”
“他们会侦查到你的。”拖台说,意思是敌人的那些空军。
“如果我们步行的话不会。”
“你想在这种天气下行军?”他指着帐外的冷风嘲笑道,但我没有开玩笑。
我们是奴兵,这种苦算什么?
我所有的连长都转过头看向我,他们说的话就像告解者的无唇嘴巴里吐出的话一样,“你必须带上我!”
就这样,第二天清晨,我们出发了。那句腐朽生烂的尸体被我折叠起,塞进背包,虽然臭气熏天。
我挑选了一百零八个人陪同我,那是奴兵军团的神圣数字。我让穆拉来指挥亚空间秃鹫,我不需要嘱咐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我回不来就说明我已经死了,那也无需担心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短暂的下午很快就暗了天色。哈而申的钷储罐还在熊熊燃烧,呛人的黑烟向我们袭来。灰烬像雪一样飘落,我用舌头接着一片雪花,它有钷的味道。
抛开这一切,今天的氛围依然颇为苦涩,我很紧张。为这一刻我已经登上了数年,而且也不知道这一刻以后会发生甚么。当我拿到维赫里斯的脑袋,什么样的命运会等着我,还会有别的欲望吗?如果有,我又从何知晓?
曼萨又会如何回馈我。
我们的战甲上披着迷彩斗篷,才不过离开营地一小时,巢都上呼啸而来的狂风暴雪就像刀子一样刮过来。风刮的太大了,我几乎睁不开眼。而当我们出发五小时后,我已经没法发号施令了,我的尖牙在极寒中开始互相打颤。
我站着奴兵的中间,可以清楚听到四周传来的牙齿撞击声,冰凉的尸体开始不自然地颤抖起来,那些已经露出痛苦表情的家伙不会撑过今晚。
那晚只有沉默在我们中传递,我们是奴隶,我们的生命早在数年前就被没收了,我们生命中所取得的一切不过是集体精神的彰显,我没必要用嘴巴说,我投向他们每一个的眼神就诉说了这一点。
我们接着前行,裹紧斗篷,每当一个自己人倒在雪地,我会赐予他们祝福的安息。他们的血是一阵短暂的暖流,但我发现如果不及时清理很快就会结冰。
只有九十五个人到达了荒地,一望无际的沥青田,在黎明之光的照耀下好像一块漆黑的冻湖。我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安营扎寨,让自己躲藏起来,等待着黑暗再次降临。
在那里,我们观察到了第一支装甲巡逻队。那是一队涂装着敌军色彩的奇美拉车队,正孤零零地向荒原走去。这支部队并没有试图隐秘行踪,他们软弱且傲慢。这些来自富裕而强大帝国的家伙,以为可以把自己那套华而不实且腐朽的作风带到这个严酷的边缘世界。拖台的嘴唇裂成了血淋淋的痂。他说,“他们认为自己很安全。”我点了点头。“他们没有在流民营长大。”最后一次跋涉中,我们还有八十七个人,再走了三小时后,终于,我们看到了军刀桥。
它就像一个从冰冻的纯黑大地升起的海市蜃楼。粗糙的扶壁被酸雨侵蚀,哥特式的桥柱被扫射炮火打得坑坑洼洼的。炸弹损坏的地方已经开始用大梁和铁板抓紧修复,双方的工程师都尽了最大努力保持输送畅通。
“所以,”拖台在我们拖着身子爬到石块上时说道。
我点点头,我们已经到了,但却没看到维赫里斯。
”还有多长?”拖台问道。
“三天。”我背包里传出了一个声响,
拖台的眼神看向我,我们谁也没讲话。三天足够杀光我们所有人了。
我们中只有不到五十人到达了那个地方。全体蹲下来等待着,寒风中被冻得脸色发青,所有人整夜都像着魔一样剧烈地颤抖着。光是到这我们已经损失了一半以上的人数,极端环境下的减员实在太快了。等到敌人即将到来的那天,我让我所有的士兵都做好了准备,但是我们的身体饱受寒流的煎熬,每一次行动都是种折磨。
“他还有多久来?”拖台问我。
我打开背包,那里藏着一个卷曲着的尸体,几乎已经被冻着蜷曲的块状物。它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它没有任何动作。
我不能在我的战士面前露怯。
“我们不需要这个不洁的怪物,我们是奴兵!我们是最勇猛的战士!”
我几乎花了一个小时的功夫才把弹药塞进枪中。然后我们继续等着,等到暴风雪越来越大。
我又一次梦到了我的童年,那是一片黑暗,我的母亲背着我在垃圾堆里捡着残羹剩饭。突然一道声音响起,一道光照射下来,她急忙摔向一片阴影中。
什么东西撞到了我,那是一个叫古亚的奴兵,就睡我边上。
我让他摔了下去,他死了。
接着我看到一道远光灯,我们躺在河岸底,上面是一条通行的路,沿途来的还有一个车队,我能看到他们正在用探照灯扫视着路边。
我突然开始害怕所有人的奴兵都已经死了,我推了推另一边的阿尔巴,毫无反应。又推了多尔本,塔布,他们都死了。只有拖台还有些许生命的迹象,我用肘部爬到他的位置。
“拖台!”我嘶声到,但事实我的嘴巴已经没法动弹了。
他面朝下躺着,用胳膊肘撑住自己。面色铁青,眼睛就像被冻住的球体,白的像冰雪一样。我知道他已经快死了。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不是人类,而是动物的哀鸣,那是乞求的悲鸣。
“拖台!”我央求道,但他已无力回复。
我们躺在一块河岸的下方,上面有桥经过,沿着路途可以看到一支车队开来,我能看到探照灯正在路边搜寻。
我突然心生一种害怕的情绪,我怕周边的人已经都死了,我摇了摇身旁的阿尔巴,他已经没了反应,接着我退了推多尔本,塔本,努塔克,全都死了,只有拖台还有些许生存的迹象。我用肘爬到他身边。
“拖台!”我嘶声道,虽然没有声音能从我无法动弹的唇间吐出。
他面朝下躺着,用手肘撑着身体,面色铁青,他的眼睛是被冻住的球体,泛着冰雪一般的白色,从口中吐出的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属于动物的乞求的哀鸣。
“拖台!"我央求道,但他已无能为力。
当坦克车队驶向我们藏匿的岩石时,头车的的光已经打了上来。我可以听到他们车组引擎的低沉轰鸣声,感受到轮胎压过结冰地面的重量震动。当车队隆隆先我们的方向开近时,我知道我失败了。我只有一个人而且没有任何办法能杀维赫里斯,如果真的是他在那,如果我还能哭的话,我会哭出来。
“放了我!”我背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我试着解开但我的手被冻僵了,我甚至都无法解开我背包的肩带。
“放了我!"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他要来了!”
当装甲车队稳步驶来时,我把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来温暖它,我的尖牙划破并流出鲜血。我能感受到嘴里的铁腥味,但手指却麻木地什么触感也没有。我想我可能咬掉了自己的指头。不过至少我能感受到疼痛以及活力在车头灯的蓝光扫过这片空间时回到了我的体内。我有足够的力气用带血的手缓慢地把我的战刃拔出鞘。
我用另一只手握紧手指好抓住剑柄,拉过拖台的嘴到我的胸口好将剑刃捅进他的五脏六腑。我的手臂齐肘掏进去直触心脏。我感觉到我的手臂正在他的体内感知到温暖。
获得知觉的同时痛苦也随之而来,但这并不总是件坏事。有时候这是唯一能证明你还活着的迹象。
没有手中获取的温暖我永不可能做到那件事。
我缓慢拖过背包,一阵沉闷声后,我清楚那是我背包里冻结尸体落地的声音。我试着打开束缚的皮带,但却因为寒冷而笨手笨脚,我拉扯开扣子却无法打开。
所缚之物开始移动。
起初我以为出现了幻觉,但是它摇晃地非常剧烈,接着那个东西撕扯起来,一只手抓住撕开的边缘,使劲将其扯开后爬了出来。它发出一声凄厉嚎叫,就像一把炙热的尖刀划破寒冷的黑夜。
“维赫里斯!”它叫道。
所到之处无不传来痛苦与愤怒的惨叫。
我已经超过十五年没见过曼萨了,此刻我站在前厅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何等残破不堪,我用左手剩下的几根指头摆正了羽饰头冠好让自己看着端正些。年轻的奴兵笔直地伫立着,把守着门口,锋锐的刀刃,眼神坚毅得像是琉璃岩般,每人都似新铸的长剑明亮。
曾经我就像他们一样,锋芒毕露,现在宛如一道鸿沟对照反面。他们混杂着好奇与蔑视的眼神打量着我残破的身体。他们是这般年轻与幼稚,无法想象这世上没有哪个敌人不是能被勇气与力量征服的。我比他们更懂。科西米亚努斯磨去了我的自傲。我的肉体经受过战争,寒冰与烈火的考验,每次都带去了不少血肉。
至于我失去的右手,我在军刀桥上斩断了它,当敌人带走维赫里斯的尸身撤退时,我彻底失去了完成愿望的能力。我丢下了我的武器,跌跌撞撞跑回了前线,让自己沦为了最卑贱的奴隶。
余生里我吃尽了这辈子最大的磨难,我花了很多年才接受自己的失败,不过如果你引爆导线,火药就会爆炸。我早该相信自己的运气,如果一个人生来富贵,那就算是铅也能化作黄金。
终于在最后我的名字得到了召唤,而我也得以站在他的厅堂。我惊恐地发现,过去了那么多年,曼萨还是那副模样。他膨胀的巨大尖牙依然还在,那颗又秃又大的脑袋低下头盯着我,琥珀般的黄光依然收在眼底。我拼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双腿不再颤抖,往前迈去。
我终于又能站在他的面前。
“布莱娅!”他发出一阵短促的嚎叫,“我还以为你在许多年前就死了。”
我双膝跪地,额头抵在地板上彻底臣服。“还没,大人,我向你许下的承诺...”
他看到了我挂在腰间的那圈头颅,我取出其中一个用残缺的肢体捧着献给他。
曼萨的手无比巨大,成年男性的头颅在他手中好比小孩手里的鹅卵石。
“这就是他?”
“是他,我的大人。哈尔申巢都沦陷的时候我就在场,我从他的坟墓里翻到了他的头颅。”
“坟墓,”曼萨自语道,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所以,你没能杀了他?”
“不,大人,不是我亲手杀的,但确实是我给他带来了死亡,他死的时候我就在边上。”
曼萨听着我简述着发生在十年前的军刀桥事件。那些时刻依然深深铭记在我的脑海,那个我带来的怪物是怎么识别出它的敌人,当它撕裂至高将军的荣誉卫队时,维赫里斯那惊恐的表情。以及我的痛苦时刻,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下拖走他的尸体。
曼萨听到结尾后放声大笑,笑声里的轻蔑让我的意志消沉。“所以,维赫里斯死在自己亲手造就的怪物下!多配的结局啊。”
我无言以对,回鞠一躬准备告退,但曼萨叫住了我。
我低下头,说道,“一个没有价值的男人。”
“给我看看。”
我点头抓住第二个头颅头皮上还残存的头发举起,这个要比第一个更新鲜,一副怪诞的钢铁面甲遮住了脸,现在已经锈迹斑斑。
“这是古约克连长。”我说。
曼萨给了我个疑惑的眼神。
“当我没能为你带来维赫里斯的头颅时,我想过死亡对我是如此的轻松。”我举起断指,“我让自己受辱,我曾经当过奴隶,之后再次选择沦为任人使唤的奴隶,古约克连长是最后一个胆敢自称是我主人的家伙!”
曼萨赠送了一把我至今还会带到战场的剑。
赠完后他示意让我离开。
我退下离开,一阵自由自在的轻松感油然而生,而当我走到房间的尽头时,我转头看到曼萨把至高将军维赫里斯的颅骨颠倒过来,像捧着一个碗,随后用膝盖碾碎,把骨灰倒进自己的嘴里,像一个饥饿的人打磨光滑的碗一样细细舔舐。
那一晚我走到了我家园世界的尘土大敌,停在了被栅栏围住的流民营地。另一处新建的营地被建起,里面投放了一群新鲜的奴隶。我能看到那些蹑手蹑脚的人影,男人,女人,孩子,害怕,忧心忡忡,盯着边界,试图寻找着他们监禁在此的目的。
那些孩子映入了我的眼帘,他们或是拉扯着父母破烂的衣裳,或是成群的孤儿抱团,就和我一样,他们中的最强者会用自己的手法在这个地狱杀出血路,最后被选中提升,锻造成曼萨的奴兵。
夜幕已经降临,很快这个边缘世界的天空就会覆满闪亮的群星——数以百万的世界中只有极微小的部分受绝逆大敌的控制之下。而要与整片星空为敌的我们——边缘地带的人们——拥有属于自己的精神和坚定信仰。
我深呼吸一口气。
那些从泥土里挖掘虫豸的孩童时我们的希望和未来。生活在流民营会让他们更为强壮,让他们更为坚强,让他们成为乌尔德什星球战区上最好的战士。
它会让他们成为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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